青铜杜鹃🐦

【猫鼠】那片江湖笑(40)

40 双龙戏珠(1)

暮霭沉沉,晚金色勾画远山,线描近景,浓浅相间的剪影重重叠叠。白玉堂脱去翠衫,换上夜行黑衣,化作其中一道玄影,向着乐善堡的山郊疾驰而去。

郊外黛石坳中,有一所三进大宅,为登丰县大财林矍的宅院。此宅平常无人居宿,但今晚院中灯火亮明,可见是为了迎主归住。

白日里,地主邱兴生在茶轩会迎了林采波。而这时,却至林家的宅子做客。早预备的宴席设在院中荷塘上,那长廊挑出的凉亭立在水塘,水中是锦鲤畅游,四面是香花密树,两盏烁亮宫灯垂在亭子两角,照着一桌佳肴。

“兴生,请。”

林采波邀好友入席,对方撩开衣摆坐到位上。他也跟着坐下,提壶为彼此各满一杯。

邱兴生一饮而尽,放下杯道:“白天饮够了茶,晚上这酒便格外甘甜,好味。”

林采波也一口灌下,说:“昼品清茶风雅,夜饮美酒风流。这茶和酒呀,还是与你一起喝最有味道。”

两人讲着哈哈一笑,又碰了一杯,聊说些家常见闻。好友相谈甚欢,使得夜寂更静,暗色更幽。整个院子似乎只有这一小亭最引目,令人忽视掉其他所有。

一条黑影越过东面围墙,穿过花园,悄悄翻上长廊,在灯光的边圈外落定。

白玉堂观察四周,亭子西面是大片池水,而这边依着塘岸,岸边长着棵高大榆树,粗长枝丫盖过廊顶,更伸展至亭角,恰好为掩身的好物。忙翻吊在廊檐,轻身一跃蹿进廊中,攀上屋顶,爬至最近的位置,窃听二人说话。

其时,院子的西边也纵来一道黑影,影子轻点花枝,踏虚跳上廊顶,匍匐着看看四面,一个翻身滚在榆树影下。

展昭在树影中,侧耳倾听一会儿,觉得入耳的话声不够清晰,眼目瞟顾发现一处好位,赶忙倒挂檐角,欲要向内蹿去。

谁知,本该空空的屋顶内,竟攀着个墨影,那人一脚蹬在侧檩,一脚踩在横梁,左手托着搁珊,正吊着头窥视亭子。

他一怔,随即清过神来。嘿,原来有人捷足先登,抢了他相中的好位子。

这几天,他草行露宿,日夜兼程,一进泞水县便直奔乐善堡,恰恰好叫他追上林采波步子,也不算辛苦一程。还道,自己够得急心火燎,怎知却有人比他更迫不及待,早占去了先机。也不晓是哪个急性子的?

那边厢,白玉堂刚在梁上站稳,便察觉一个细微异动。其实,周围除却自然之音,并无其他异响,这几不可查的感觉,是透过他手下、足下的木架而来。他心内腾生异样,不自禁偏首。没想,竟对上一双眼睛。

那两只眼睛,倒长在对面檐上,正静静看着自己,好像一只伺机捕食的野兽。白玉堂霎然大惊,心口猛的一跳。

这蒙面人离他如此之近,自己方才却只有微察,可见这家伙功夫非同一般,不知什么来历?这儿是富商大宅,有些许贼偷倒也平常,但这一位似乎不太寻常。

然又想,他是什么贼,与我何干?他偷他的,我盗我的,井水不犯河水,只要勿碍着爷爷的事,勿惹爷爷的烦。于是狠狠一眼瞪去,警告对方莫犯禁区,赶紧滚蛋。

他这一眼,本锐冷无比,但廊下月光幽淡,削去了目刀七分霜色。射进展昭眼中时,不过是眸光浅浅闪曳,传给他一份不爽的瞋怒。

本来,他见此处已有了主,则打算另寻个位置。但这愠恼一眼,不知怎的有种莫名的熟悉,好像似曾相识,便不由自主的盯住,良久也没移开。

突然,一阵脚步声传来。他向旁一眺,见两个婢女一个端菜,一个捧酒,穿过花径往这边行来。前方有花丛灌木,自是天然掩体之处。下面的一排长廊,也可随意择一处匿躲。但鬼使神差的,他却垂身一荡,扑去白玉堂身旁,补满了缺余的空间。

晚空无垠,院子敞大,花儿扎根旷土,夜鹰翔飞天际。但两个成年男子,却偏偏挤在一截屋顶的方寸之地,叫过路的蜘蛛,也感到有些费解。但仍比不过被冒犯的人,气疑交心。

白玉堂以为,这摸错路的小偷,接收到他的眼色,必会乖乖退去。启料,那人非但不走,更纵身飞进。他只觉一股陌生气息罩面,那家伙强而有力的身体,已贴在自己身边。

他素来不喜与人过分亲昵,现下这无礼小贼,偌大的地不挑,居然与他硬挤,脾气登时窜起,就要发作。

不巧的是,那二女刚好走到廊边,只得生生压下火气。等到她们搁下酒菜,再度经过长径离开,才终于将气火聚进掌心,握成一拳狠狠砸去。心道:给老子滚蛋!

展昭正专注于亭,忽觉耳畔有拳风刮至,忙起左掌格挡。他原想,这人仅是厌恼发火,不至于出重手,未想那拳下劲力极是猛横,似要捶爆他头颅。心下不悦登生,掌中也不予客气,转柔力为韧力,斜上架开他拳路。

白玉堂未击中,怎会罢休?拳头在半途成掌,又顺他臂膀游下,欲取他腋窝。这来速极快,展昭避不及,实也不打算回守,只就势反转手臂半周,屈掌提叩在他臂下。

这小小动作,蕴含精深功力,一般人等,就算不断臂折骨,也会被震开手臂。然劲送出时,对方上臂却微微一抬,似乎早有防备。

他心中一凛,知这招为虚。果然,那手掌又握成拳,倏地变招,上勾着去打他下巴。展昭倒不慌忙,将掌心翻上,滑下来去捏他腕骨。对方连忙撤手,迅疾错开,然躲过了他五指的制拿,却没避开他掌风,手臂被一下挥开。

白玉堂眉头一蹙。心思,这贼有点本事,委实不易对付,可白爷又怎会输于一个小偷?便凝起全副心神,要将人逐出长廊。

这时,灯火明亮处,忽响起一句朗音。就听那林采波道:“兴生,这‘金袍鸡’是我家新厨子的拿手菜,这次我带他同来,让你也尝一尝鲜呢。”

白五爷便闻话而笑,暗说:那儿请着好菜,我这儿也送他一件好礼。即刻顺势手攀屋顶,身一提扬腿飞踢出去。

他去势猛利,身起之时,廊檩柱梁皆匀匀一震,但这猛势之下,身法却不显粗莽,施展腾转间,每一角度去向,均如细捏精打,于这狭窄之所,竟游刃有余。只见他右足点踢在展昭肩头,左腿跟着踹往腹心,认穴点位毫无细错,足可见其精妙功夫。

展昭心里赞叹,隐隐与自己说:那边请菜,他这儿却要我吃踢,这暴躁兄弟如此客气,我也该献上一份心意。

想时左肩侧闪,下身上掀,双脚蹬在顶上,朝白玉堂飞扑而去。后者只觉一阵罡风临面,对方两只手掌已向着自己压来。他这一脚分明不重,但速度极快不说,周身劲发之力更是勃然。白玉堂只有惊的时间,没有对招的余隙,忙顺势倒纵于上,再凌空转体,越向对面。

展昭扑了空,身体微微曲起,斜斜旋了两圈,在白玉堂适才的位处降定。而另一个也停在他原位,两人整整好换了个位置,这一来一往间,居然未引起一丝响动。

人静下来,晦浊的光线,宛如一条黑河,在二人的身周涌动。这一番暗中较力,似若一场池中的争锋,虽底下已激流汹涌,但水面依旧平定无澜。唯有那真真的武功好手,才可将此狭隘廊顶,当作大洋一般戏耍。

起先,这局争斗本无由而起,唯因一个气中出手,一个莫名接招。但目下,两人对彼此身手都心生欣赞,不免的同起竞心,也生出几分游戏之乐。互相对视一眼,那黑河又蓦地涌动,两条玄色蛟龙,复又缠在一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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